这件事我会把它放在我的心底……
隔天,贵子因为小森找她密商事情,于是来到了院长室。
其实,我是想告诉您一件有关秀一医师的事。
小森以故弄玄虚的语调说出开场自。毕恭毕敬的佐野则在一旁待命。
秀一的事?
小森神秘中中地对满脸讶异的贵子点点头。
秀一医师在北海道时,曾经有个女朋友。
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。在现代的社会里,一个人如果没有任何过去,才真教人觉得奇怪,不是吗?
为了制止贵子的笑声,小森特意压低声音说:
话是不错。不过,假如事情没有过去呢?
咦?
那位女性--秀一医师的女朋友,现在就在我们医院里工作。
贵子的神情有了一丝阴霾。
怎么可能……
我可以体会您不愿意相信的心情。但是,我个人是无法不吭一声,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……这全都是为了祥子小姐。
提到她女儿,贵于显然动摇了。小森暗自穷喜着。
她是谁?你说的那位女性……
我已经把她叫到这里来了。
小森朝立在一旁的佐野使了个眼色,仿佛早就料到贵子会有此一问。佐野大摇大摆地走到门边,打开门,带着满脸疑惑的女孩进来。
女孩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,她的眼神和贵子的眼神交会了。望着女孩透着坚强的美丽眼眸,贵子心底综过一抹不安。
园子接到从院长室传来的紧急召唤,于是来到了顶楼。她敲了敲门,然后把门打开,却看到彩站在里面。小森起身,和善地对不知其所以然的园子说道:
你懂手语吧?
……是的,我懂一些。
那么,就拜托你帮她……翻译吧!
小森的话中带着平时所没有的诌媚语气。园子朝他点了点头,心里却在想:可是,代理院长究竟要跟彩说什么……?
好,那你问她:在你来这家医院之前,是不是曾经和秀一医师一起在北海道的美幌别工作过。
园子屏住了气息。
不可能,怎么会……
我不是在问你,快告诉她。
小森态度骤然转变,提高了音量。于是,园子以不流畅的手语跟彩重复了他的问题。
《不,我没有》
彩面无惧色地看着小森的脸答道,接着才由园子帮她翻译。
没有?不可能。我们已经仔细调查过了,你曾经和秀一医师在一起,你是他的女朋友。
园子转述着小森的话,却藏不住自己所受的冲击。只见彩看着手语,一个劲地猛摇手否认。
《不是》
忽然,一直保持沉默的佐野抓住了彩的肩膀,而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住她,大声说道:
仓本!你说实话!这是我大老远路到北海道去调查的!你和秀一医师维好了要结婚,所以你追到东京,来到了永世会医院,对吧?
园于陷入恍惚之中。和彩相处的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,清清楚楚地在她的脑际一一浮现。
你在发什么呆,快点翻译!
佐野的声音让园子重新回到了现实里。
彩,你是不是和秀一医师约定要结婚7所以你才会追到东京,来到我们这家医院来?
彩直视着园子,放慢速度比着手语?
《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我是来到医院后,才认识秀一医师的》
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,眼睛里还闪着泪光,仿沸在祈求着什么。终于,她点了点头。园子得到示意后,立刻坚决地重新面对佐野。
她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她是到了医院之后,才认识秀一医师的。
佐野生气地举起手中的文件。
那这张居民证又是什么?你明明在秀一医师待过的美幌别诊所住过!
彩摇摇头。
《我很多年没有回去了,我不知道》
不可能!我明明--
不等佐野把话说完,小森已经一把推开了他,并且不耐烦地怒声吼道:
仓本,给我说实话!你早就认识秀一了吧?
《不认识》
彩猛摇着手,一旁的贵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的侧脸。我不想破坏秀一的幸福--彩转过头,哀求似地对着祥子的母亲比手语。
《我以前并不认识秀一医师。北海道……我在北海道没有见过他。》
连帮彩转述的园子也不禁发出哽咽轻颤的声音。贵子叹了一口气,对小森说:
大概是你弄错了。
小森大为吃惊,贵子却以坚定的语气继续说道:
我本来就不认为秀一会做出这种事。
可是……
贵子无视想要加以反驳的小森,她朝彩和园子露出和缓的微笑。
你们正是工作当中吧?现在可以走了。
两人鞠躬告退,园子搭着彩的肩膀,一起走了出去。
结诚女士--
贵子站了起来,不让似乎感到很遗憾的小森往下说。
代理院长,谢谢你的好意,不过,我相信我女儿所爱的人。
贵子从容地朝门口走去,小森和佐野只好满心不是滋味地目送她离去。不过,贵子并没有说出内心真正的感觉,事实上,她觉得自己的隐忧已经成真了。
屋顶平台围墙的另一例,朵朵俘云衬着鳞次节比的高楼大厦。园子把手按在彩的肩上,顺势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已。
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秀一医师的事?……我们不是朋友吗?
园子以生硬的手势问道,彩却无意回答她任何问题。
为什么你不跟秀一医师明说呢?
眼见彩转过身,低着头就要离开, 园子不由得对着她的背大喊了一声:
彩!
彩停了下来。她慢慢回过头,眼底满是悲哀。
《一次又一次,我都想跟秀一说》
彩那悲凄的神情, 使得园子屏住了呼吸。
《可是,当我知道愈多他的事,就愈说不出口》
彩懊恼构情绪深深触动了园子的心弦。
《我喜欢他小…相信地说要窿我结婚的诺言,所以我就一直等待》
怎么可以这样!怎么可以光是用等的!你只要……只要对他明说就好了。
彩望了望园子那焦躁的神情,轻摇了一下头。
《我后来觉得,秀一对我的那份感情,或许只是出于同情》
你为什么会那么想?……是不是祥子小姐跟你说的?
彩再次摇摇头,而且摇得很用力。
《是我自己那么想的,我不想成为秀一的负担……》
这个理由多么令人心酸。园子的眼眶里满是泪水。
我……我要跟秀一医师说,管他是不是和祥子小姐订了婚!秀一医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属于彩了。
园子不甘心地比着手势,彩慌忙制止她。
《我求你不要说。你是我的朋友吧?》
彩定眼望着园子。园子则以抽噎的声音问她:
就这样算了?真的就这样算了吗?怎么可以……你这样太可怜了……
园子拭去眼角的泪水。彩的脸上却在这时候浮起平静的微笑。
《我的秀一已经不在了》
彩的秀一医师……已经……不在了?
彩点点头,她那强颜欢笑的模样,园子看得好难过。
《已经无处可寻了……》
彩不再说话, 她指起头来仰望着天空中遥远的彼端。一旁园子的脸颊上已尽是泪水。
橘红色的夕阳映照在床上。胜治站在义彦的枕边,凝视着他那睁着双眼却一动也不动的脸庞。胜治已经这样看了他一个多小时。
爸爸就要让你解脱了……
胜治轻声说着,同时把手放在旁边生命维持装置的开关上。他的手指在发抖,紧闭的跟帘里又看到了义彦小时候天真元邪的笑容--下一瞬间,锵!胜治因这突如其来的响声而吓了一跳。他回过头来,只见彩猛地扑到他的脸前。
《不可以! 不可以杀他》
彩激动地对着失神的胜治挥动着双手。
这也是没办法啊!我是为他好!
胜治梦呓般地说道。于是,彩使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。夕照使她眼里的泪光更加晶莹浆烁。
我想让他舒服些。再这样下去,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……他不会笑,不会哭,也不会发怒……我是爸爸……我是这孩子的爸爸,所以我很能了解。
胜治再度把手伸向开关,彩挡在他的面前,一个劲地摇着手。
请不要妨碍我!这孩子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,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!
胜治说完这番绝望的话语后,便往彩的身上冲过去。彩撞到墙壁瘫坐在地上,眼前胜治的手指已搁在开关上,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--
你在做什么!
胜治吃惊地回过头,秀一寒着一张脸瞪视着他。于是,胜治剧烈的喘息着,不断喃喃自语道:
这孩子好苦、好苦,他不喜欢一个人狐孤单单地待在漆黑的世界里,所以才拼命拜托我帮他解除痛苦。所以……医师……请让他死吧!不对,他早就已经死了!
唯一深爱着子女的父母才会有这番痛苦挣扎,胜治那狂乱的模样令秀一不忍目
睹。
新井先生,你冷静一点!彩每天都在跟义彦说话,为了怕
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待在黑暗中会感到寂寞,她每天、每天都拼命跟义彦说话。
胜治望着义彦,眼底尽是痛苦,他的泪水终于沿着颊滑落了。
他怎么听得到! 他根本就听不见啊!
胜治仿佛在说给义彦听似地低喃着:这个时候,他身后的秀一以沉稳的语调提出请求:
请再给我一次机会!给我……也给他一个机会。
听到他的意外请求,胜治缓缓地把头拾了起来。
变成植物人,并不表示就完全没有希望。有时候也可以在他颈子上埋入电极,用电疗来改善情况……虽然这是相当困难的手术,但还是有可能会成功的!新井先生,就让我替他动这个手术吧!
这是秀一受到彩的鼓舞后,从所有病例当中,好不容易寻得的一线生机。然而,胜治却狠狠地瞪视着秀一,愤恨说道:
医师……这孩子已经……已经动了好多次手术,早就碎成好几块了!难道你还想把他的身体剁成肉酱不成!
不是的!
秀一跨步向前,双手抓住胜治的肩膀。
新并先生!我想救他! 即使只有一点点可能,我、我也想给他重生的机会呀,拜托你,让我替他动手术!
秀一搂住躺在床上的义彦,大声地叫唤着:
义彦,让我再替你动一次手术,让我来医好你!
这时候,彩发出无声的呼喊。因为她看到一行泪水从义彦的眼里流了下来。秀一和胜治也都注视着他那在夕照中闪耀的泪光,两人顿时失了神。
义彦!你……
胜治重心不稳地蹲坐下来,他唤着义彦,眼泪又在他的眼眶中打转。
你听得见……?你懂我们的话?
彩握住胜治的手,不停地摇晃着他,同时发出不成语的声音:
他说……他想活下去!他说想活下去!
彩回过头看着秀一,眼里噙着泪水。
他说想活下去……
义彦……
秀一的双手紧抓住床上义彦的手。
我知道了!……我一定……一定会把你从黑暗中带回来……一定要带你回来
!
这一声声的呼喊回荡在夕阳射照的病房里。
火红的夕阳,也同时映照在这间高耸的办公室里。
我想跟你谈秀一的事。
贵子索性对坐在她对面的祥子直接说道:
如果他想起了北海道的事情……也许他会爱上别人……
自从白天见过那位中仓本彩的女孩,她那清澄的眼睁就一直困扰着贵子。
真要发生这种事,你也会--
我知道这件事。
祥子打断母亲的话,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祥子……?
我不在乎,我要忠于自己的情感,不想跟您一样,到头来才后悔。
祥子定睛凝视着母亲,女儿的眼神刺痛着贵子。虽然有点迷惑,但她还是反问道:
像我一样?
我知道妈妈的心里想着爸爸以外的人。
贵子错愕不已。祥子转移视线,站了起来。
您对自己的心说了谎,可曾感到幸福过?你又何尝知道这个谎言,让我心里有多么痛苦?我是在虚伪的爱情中诞生的……死去的父亲更是可怜……
祥子朝着窗户走去,贵子则对着她的背轻轻摇头。
祥子,那是--
祥子回过头来,脸上带着早已觉悟的?